“楚虽三户能亡秦,岂有堂堂中国空无人。”出自宋代诗 人陆游 的《金错刀行》 金错刀行 作者:陆游 年代:宋 黄金错刀白玉装,夜穿窗扉出光芒。 丈夫五十功未立,提刀独立顾八荒。 京华结交尽奇士,意气相期共生死。 千年史册耻无名,一片丹心报天子。 尔来从军天汉滨,南山晓雪玉嶙峋。 呜呼!楚虽三户能亡秦,岂有堂堂中国空无人。 注释: 错:镶嵌。 装:装饰。 窗扉:窗户。 五十:陆游写此诗时四十九岁,五十是举其整数。 八荒:四面荒远之地。 京华:京都,指南宋都城临安。 史策:史册。 尔来:近来。 南山:终南山,秦岭主峰之一。 嶙峋:山石突兀重叠的样子。 楚虽三户能亡秦:战国时,楚国受到秦国的外交欺骗和物理吞并,楚怀王客死秦国,终至于国亡。楚国人民怀念故国和君王,所以流传着“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谚语。见《史记项羽本纪》 译文: 白玉装饰的刀柄,黄金镶嵌的刀身。夜来,那刀光寒气森森直透出窗棂。可叹我凛凛男儿,到五十未建功勋。提刀独立,远望那四野苍茫,心中难平!京都结交的朋友,都是些英豪才俊,意气相投互勉互励更誓同死生。可耻的是千年史册上默默无名,报效君国我有那忠心一片赤诚!近来我从军来到汉水边,清晨,雪后的南山怪石嶙峋、玉般晶莹。呵!楚国即使只剩了三家,照样能够灭秦,却怎说我堂堂中国会空无一人! 赏析: 陆游生活在民族危机深重的时代。南宋国势衰微,恢复大业屡屡受挫,抗金志土切齿扼腕。陆游年轻时就立下了报国志向,但无由请缨。他在年将五十时获得供职抗金前线的机会,亲自投身到火热的军旅生活中去,大大激发了心中蓄积已久的报国热忱。于是他借金错刀来述怀言志,抒发了誓死抗金、“中国”必胜的壮烈情怀。这种光鉴日月的爱国主义精神,是我中华民族浩然正气的体现,永远具有鼓舞人心、催人奋起的巨大力量。 诗人感叹“丈夫五十功未立”,这里的“丈夫”,是一个爱国壮士的形象。孟子说:“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孟子·滕文公下》)这段话有助于我们理解“丈夫”的涵义。诗句中所说的“功”,不能仅仅理解为陆游个人的功名,而是指恢复祖国河山的抗金大业。“一片丹心报天子”一句,似乎有忠君色彩,但在那时的历史条件下,“天子”与国家社稷难以分开,“报天子”即是报效国家,其积极意义仍应肯定。 诗人还指出:“京华结交尽奇士,意气相期共生死。”意即怀抱报国丹心的并非只有自己,当时朝廷中已经形成一个爱国志士群体。隆兴初年,朝中抗战派势力抬头,老将张浚重被起用,准备北伐,陆游也受到张浚的推许。这些爱国志士义结生死,同仇敌忾,是抗金复国的中流砥柱。因此,诗人在诗的最后发出了“岂有堂堂中国空无人”的时代最强音。 赏析二: 孝宗乾道八年(1172)正月,陆游应四川宣抚使王炎之聘,自夔州(今四川奉节)赴陕西汉中任干办公事兼检法官。任职时间虽不长,但“从戎驻南郑”(《九月一日夜读诗稿有感,走笔作歌》),“射虎南山秋”(《三月十七日夜醉中作》),卫戍大散关,初步实现了“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观大散关图有感》)的志向,更坚定了驱逐金兵,收复失地的信心,并把这种感情形诸笔墨。《金错刀行》即是从军后第二年供职嘉州(治在今四川乐山)时所作。 此诗为七言歌行体,借咏刀以言志,抒发誓死抗金、坚信“中国”必胜的豪情。 第一二句开门见山,先写刀外观之美。以黄金涂面、白玉饰柄,金玉相映,可谓华美。但最可宝贵之处乃在于“夜穿窗扉出光芒”。此乃刀内质之美。黑夜时其光芒竟可穿透窗扉而射出,真是锋芒毕露,这是化用龙泉剑气冲牛斗的典故,移剑为刀。与他篇所写“宝剑”的“殷殷夜有声”(《宝剑吟》)有异曲同功之妙。宝剑夜有声是“慨然思遐征”,宝刀夜出光芒亦是“逆胡未灭心未平”(《三月十七日夜醉中作》):其意不在刀剑,而在报国之心。 第三四句由刀引出“提刀”人:“丈夫五十功未立”,“丈夫”者,大丈夫之谓也,《孟子·滕文公下》曰:“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陆诗《胡无人》“丈夫出门无万里,风云之会立可乘”,正是形容大丈夫。“五十功未立”指年近五十而报国之功业未成。陆游此时四十八岁,曰“五十”乃取整数,此“丈夫”系自称,与其“丈夫无成忽老大”(《夏夜不寐有赋》)之句含意相同。“提刀独立顾八荒”,形象生动,意境苍凉。“提刀”人渴望立功,金错刀急欲衅血,但因种种阻碍,有志难申,他四顾八方,涌起几多悲凉之感。但既“提刀”,必将有所作为。诗人感慨万千,然而并不颓丧绝望。 值此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之时,诗人深感慰藉的是他并不孤立:“京华结交尽奇士,意气相期共生死。”隆兴元年(1163)孝宗即位,起用张浚,准备北伐。此时陆游也由大理司直迁枢密院编修,被孝宗召见,赐进士出身。陆游除积极提出军政建议外,并结交了一批力主抗金的奇卓之士,与张浚亦为知心,对其北伐事业更是热心支持。他们“相期共生死”,充满了胜利的希望。诗人的字里行间洋溢着同仇敌忾的自豪感。 “千年史册耻无名,一片丹心报天子。”这七八两句,又深入抒写了诗人与奇士的内心世界。他们并非汲汲于个人名利,此“名”乃是“功”的同意词,因为只有杀敌立功,才可名垂青史。一个“耻”字深刻地表现了切盼“灭虏”立功名之心。“报天子”虽有忠君色彩,但在当时,“天子”与国家难以分开,故“报天子”即报效国家,因此诗人的“一片丹心”仍具有积极意义。 第九句“尔来从军天汉滨”,“尔来”即“近来”。“南山晓雪玉嶙峋”,形容积雪之终南山。写山之洁白嶙峋,意在与刀之光芒四射相映衬,使得二者相得益彰。陆游曾建议:“经略中原,必自长安始;取长安,必自陇右始。当积粟练兵,有衅则攻,无则守。”(《宋史陆游传》)他对汉中(陇右)“地连秦雍川原壮”(《归次汉中境上》)的雄壮山川、丰盛物产、豪迈民风非常欣赏,认为“会看金鼓从天下,却用关中作本根”(《山南行》),欲以汉中为恢复中原的根据地,因此到汉中,就产生了大干一番的雄心壮志,不能不兴奋激动。诗写至此,心潮澎湃,势不可遏,终于发出了最强音。 “呜呼,楚虽三户能亡秦,岂有堂堂中国空无人!”全诗蓄势至此,非此浩叹不能抒其豪情。前句借用了战国时两句楚民谣:“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楚败于秦,楚人欲雪此恨,乃有此谣。诗人则借此典故比喻宋人之恨亦非雪不可。所谓“岂有堂堂中国空无人”之理!这一反诘句真是笔力千钧,充满浩然正气。“堂堂”,盛大貌。“中国”,这里指汉族所居之地。尽管事实上南宋国力衰微,但诗人感到正义在我,士气必盛,又有汉中之地,定能收拾河山。更何况“京华”多“奇士”,“中国”并非“空无人”,必能使“群阴伏,太阳升;胡无人,宋中兴!”(《胡无人》)慷慨之音、激越之气,跃然纸上,诗的结尾几句,具有巨大的鼓舞力量。 陆游尝自述:“我昔学诗未有得,残余未免从人乞。力孱气馁心自知,妄取虚名有惭色。”(《九月一日夜读诗稿有感,走笔作歌》)又曰:“我初学诗日,但欲工藻绘。”(《示子遹》)但自从“四十(按:实际为四十八岁,此取整数,与‘丈夫五十’同义)从戎驻南郑”,有了亲历军旅生活与接触社会现实的“诗外”功夫以后,诗风发生了根本转变,《金错刀行》即是一例。此诗意气慷慨,境界恢宏,声势雄壮,虽不乏议论,但“带情韵以行”(沈德潜《说诗晬语》),非语录押韵者所可比拟。此外,此诗四句一转韵,适应诗人感情的变化,语气自然,具大声鞺鞳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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