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文] 我的心上人儿,她正在遥远的那水的另一方。 [出自] 春秋 《诗经·国风·秦风·蒹葭》 蒹葭(jiān jiā)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sù)洄(huí)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 所谓伊人,在水之湄(méi)。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jī)。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chí)。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 所谓伊人,在水之涘(sì)。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zhǐ)。 注释: 本诗选自《诗经·秦风》(朱熹《诗集传》卷六)。秦风,秦地(在今陕西中部和甘肃东部一带)民歌。蒹葭(jiān jiā),蒹:荻,葭:芦,芦苇。 苍苍:深青色,此译为茂盛的样子。下文“萋萋”“采采”义同。 伊人:那人,指意中人。 白露为霜:晶莹的露水凝结成了霜。为,凝结成。 所谓:所说、所念,这里指所怀念的。 在水一方:在水的另一边。一方,那一边,即水的彼岸。方,边。 溯洄(sù huí):逆流而上。洄,上水、逆流。从之,追寻她。沿着弯曲的河边道路到上游去找伊人。从,跟随、追赶,这里指追求、寻找。之,这里指伊人。道阻,道路上障碍多,很难走。阻,险阻、道路难走。 溯游从之:顺流而下寻找她。溯游,顺流而下。“游”通“流”,指直流的水道。 宛在水中央:(那个人)仿佛在河的中间。意思是相距不远却无法到达。宛,仿佛、好像。 晞(xī):晒干。 湄(méi):岸边,水与草交接之处。 跻(jī):登,升高,意思是道路险峻,需攀登而上。 坻(chí):水中的小洲、高地、小岛。 未已:未止,还没有完,指露水尚未被阳光蒸发完毕。已:完毕。 涘(sì):水边。 右:迂回曲折,意思是道路弯曲。 沚(zhǐ):水中的小块陆地。 译文1: 河畔芦苇苍苍碧色,那是白露凝结成霜。 我那日思夜想的人啊,她就在河水对岸一方。 逆流而上去追寻她,那道路却是险阻而又漫长。顺流而下寻寻觅觅,她仿佛就在水的中央。 河畔芦苇茂盛一片,清晨露水尚未晒干。 我那魂牵梦绕的人啊,她就在河水对岸一边。 逆流而上去追寻她,那道路坎坷艰险难攀。顺流而下寻寻觅觅,她仿佛就在沙洲中间。 河畔芦苇更为繁茂啊,那清晨白露依然逗留。我那苦苦追求的人,她就在河水对岸一头。 逆流而上去追寻她,那道路险阻迂回难走。顺流而下寻寻觅觅,仿佛就在水中沙洲。 译文2: 非常茂盛的芦苇,清晨的露水凝结成白霜。 我深深思念的心上人,她在河水的那一边. 我要逆流追寻她,道路艰险又漫长。 我要顺流追寻她,她好像就在那水中央。 非常茂盛的芦苇,清晨的露水还没有干。 我深深思念的心上人,她在那河水的岸边上。 我要逆流追寻她,道路又险又高。 我要顺流追寻她,她好像就在那水中的高地上。 非常茂盛的芦苇,清晨的露水还没有消尽。 我深深思念的心上人,她就在那水边。 我要逆流追寻她,道路险阻多弯曲。我要顺流追寻她,她好像就在那水中的小块陆地上。 译文3: 秋天的芦苇由绿转苍,叶上的露珠儿由团成霜。我心中思念的这个人,在这条河的哪一方?若是逆流去找她,道路险阻又漫长;若是顺流去找她,好像她又在水中央。 春天的芦苇萋萋葳蕤,叶上的露珠儿未干闪滋滋。我心中思念的这个人,是在这河对岸的高陂?若是逆流去找她?道路艰阻而又疑;若是顺流去找她, 好像她又在水中墀。 夏天的芦苇绿得放光彩,滚在叶上的露珠儿未收回。我心中思念的这个人,是在这条河的哪一涯?若是逆流去找她,道路险阻偏了汊;若是顺流去找她,好像她又在水中崖。 赏析: 《蒹葭》出自《诗经•秦风》,是一首几千年来百读不厌、情真意切、风神摇曳的杰作。周孝王时,秦的先祖非子受封于秦谷(今甘肃天水)。平王东迁时,秦襄公出兵护送,论功行赏,襄公又得到了岐山以西的大片封地。后来秦逐渐东徙,都于雍(今陕西兴平)。秦地包括现在陕西关中到甘肃东南部一带。秦风共十篇,大都是东周时代这个区域的民歌。 全诗三章,每章只换几个字,这不仅发挥了重章叠句、反复吟咏、一唱三叹的艺术效果,而且产生了将诗意不断推进的作用。从“白露为霜”到“白露未晞”再到“白露未已”,这是时间的推移,象征着抒情主人公凝望追寻时间之长;从“在水一方”,到“在水之湄”,再到“在水之涘”,从“宛在水中央”,到“宛在水中坻”,再到“宛在水中沚”,这是地点的转换,象征着伊人的飘渺难寻;从“道阻且长”,到“道阻且跻”,再到‘道阻且右”,则是反复渲染追寻过程的艰难,以凸现抒情主人公坚执不已的精神。重章叠句,层层推进,这是《诗经》中的民歌常用的表现方法。诗中还巧妙的运用了如“苍苍”,“、凄凄”,使全文声情兼备。 如果把诗中的“伊人”认定为情人、恋人,那么,这首诗就是表现了抒情主人公对美好爱情的执著追求和追求不得的惆怅心情。精神是可贵的,感情是真挚的,但结果是渺茫的,处境是可悲的。 然而这首诗最有价值意义、最令人共鸣的东西,不是抒情主人公的追求和失落,而是他所创造的“在水一方”——可望难即这一具有普遍意义的艺术意境。好诗都能创造意境。意境是一种格局、一种结构,它具有含容一切具备相似格局、类同结构的异质事物的性能。“在水一方”的结构是:追寻者——河水——伊人。由于诗中的“伊人”没有具体所指,而河水的意义又在于阻隔,所以凡世间一切因受阻而难以达到的种种追求,都可以在这里发生同构共振和同情共鸣。 由此看来,我们不妨把《蒹葭》的诗意理解为一种象征,把“在水一方”看作是表达社会人生中一切可望难即情境的一个艺术范型。这里的“伊人”,可以是贤才、友人、情人,可以是功业、理想、前途,甚至可以是福地、圣境、仙界;这里的“河水”,可以是高山、深堑,可以是宗法、礼教,也可以是现实人生中可能遇到的其他任何障碍。只要有追求、有阻隔、有失落,就都是它的再现和表现天地。如此说来,古人把蒹葭解为劝人遵循周礼、招贤、怀人,今人把它视作爱情诗,乃至有人把它看作是上古之人的水神祭祖仪式,恐怕都有一定道理,似不宜固执其一而否决其他,因为它们都包蕴在“在水一方”的象征意义之中。 自然,当我们处在与“在水一方”类似的境遇时,应当欣赏的是它的锐意追求,而不是它的悲观失望。 这首诗以水、芦苇、霜、露等意象营造了一种朦胧、清新又神秘的意境。早晨的薄雾笼罩着一切,晶莹的露珠已凝成冰霜。一位羞涩的少女缓缓而行。诗中水的意象正代表了女性,体现出女性的美,而薄薄的雾就像是少女蒙上的纱。她一会出现在水边,一会又出现在水之洲。寻找不到,急切而又无奈的心情正如蚂蚁爬一般痒,又如刀绞一般痛。就象我们常说的“距离产生美感”,这种美感因距离变得朦胧,模糊,不清晰。主人公和伊人的身份、面目、空间位置都是模糊的,给人以雾里看花、若隐若现、朦胧缥缈之感。蒹葭、白露、伊人、秋水,越发显得难以捉摸,构成了一幅朦胧淡雅的水彩画。 诗的每章开头都采用了赋中见兴的笔法。通过对眼前真景的描写与赞叹,绘画出一个空灵缥缈的意境,笼罩全篇。诗人抓住秋色独有的特征,不惜用浓墨重彩反复进行描绘、渲染深秋空寂悲凉的氛围,以抒写诗人怅然若失而又热烈企慕友人的心境。诗每章的头两句都是以秋景起兴,引出正文。它既点明了季节与时间,又渲染了蒹苍露白的凄清气氛,烘托了人物怅惘的心情,达到了寓情于景、情景交融的艺术境地。“蒹葭”、“水”和“伊人”的形象交相辉映,浑然一体,用作起兴的事物与所要描绘的对象形成一个完整的艺术世界。开头写秋天水边芦苇丛生的景象,这正是“托象以明义”,具有“起情”的作用。因为芦苇丛生,又在天光水色的映照之下,必然会呈现出一种迷茫的境界,这就从一个侧面显示了诗的主人公心中的那个“朦胧的爱”的境界。 王夫之《姜斋诗话》说:“关情者景,自与情相为珀芥也。情景虽有在心在物之分。而景生情,情生景,哀乐之触,荣悴之迎,互藏其宅”,《蒹葭》这首诗就是把暮秋特有景色与人物委婉惆怅的相思感情浇铸在一起,从而渲染了全诗的气氛,创造了一个扑朔迷离、情景交融的意境,正是“一切景语皆情语”的体现。总之,《蒹葭》诗的丰富美感,不论是从欣赏的角度,还是从创作的角度,颇值得我们重视和予以认真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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