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隐 来是空言去绝踪,月斜楼上五更钟。 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 蜡照半笼金翡翠,麝熏微度绣芙蓉。 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 这首诗是其中的一首七律,历来争论较多。有人说是诗人思念情人的情诗,有人说是女主人公对情人的思念,有人说是写给亡故妻子王氏的悼亡诗,有人说是通过爱情来寄托诗人与令狐绹的关系,还有人说抒发的是君臣际会无期的慨叹。可以说,这是李商隐无题诗中最难索解的诗篇之一。 哪怕不知其背后的深意,我们依然能够强烈地感受到李商隐爱情诗那典丽的语言,往复的结构和灼热的感情。从字面上看,这首诗浓墨重彩地描写了诗人对远隔天涯的心上人的思念。 句 解 来是空言去绝踪,月斜楼上五更钟 你曾说要来相会,结果却是一句空话;自从分别之后,你就不见了踪影。我思念着你啊,夜不成寐,但见窗外朦胧的月光斜照高楼,远处传来悠长而凄清的五更钟声。天快亮了,主人公又度过了一个寂寞清冷、相思难耐的不眠之夜。 也有人认为,第一句是写梦中相会的情景。梦境是虚幻的,所以说“来是空言”;梦醒后幻影消失,所以说“去绝踪”。第二句写梦醒后的情境,月光斜照,晓钟在耳,传达出清冷惆怅的情味。 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 日思夜想,终于相见,不过是在梦中。然而就是这虚幻的相聚,也充满了痛苦。主人公梦到两人远别,自己不胜悲伤地啼哭起来,他拼命呼喊,却叫不出声来。醒来后,喉咙哽塞,泪痕犹在。相爱的人最盼长守,最怕别离。这样的梦,正反映了远别所造成的深刻的心灵伤痛,也更强化了刻骨的相思。 梦犹如此,人何以堪!主人公再也按捺不住了,他不假思索地走到案前,奋笔疾书,要把自己的思念与孤苦写成信,告诉她!写完之后回头再看,才发现墨迹是这样的轻淡,原来自己心急情切,连墨都还没有磨浓。墨虽淡,情深浓,区区纸墨又怎能诉尽满腹相思!这样的细节描写,完全符合主人公当时的心境,很富生活实感。 蜡照半笼金翡翠,麝熏微度绣芙蓉 梦醒书成之际,残烛的黯淡余光半照着用金线绣成翡翠鸟图案的帷帐,芙蓉褥上似乎还依稀浮动着麝熏的幽香。“蜡照”,即烛光。“半笼”,即半掩。“金翡翠”,一说是睡觉时用来遮挡烛光的绣有金丝翡翠鸟的灯罩。“麝熏”,古代用雄麝的分泌物制成香料,用来熏被帐衣物。这里指麝香的芬芳气味。“度”,透过的意思。“绣芙蓉”,指绣有芙蓉花图案的被褥或帷帐。 颈联对室内环境气氛的描绘渲染,是实境与幻觉的交融,很富象征暗示色彩。“金翡翠”、“绣芙蓉”,本来就是往昔美好爱情生活的象征,在朦胧的烛光照映下,更笼罩上了一层如梦似幻的色彩。刚刚消逝的梦境和眼前所见的室内景物融成一片,恍惚中几疑梦境是真实的存在,甚至还仿佛可以闻到飘散在被褥上的余香,日夜思念的人真的来过?这自然只是一刹那间产生的幻觉。幻觉一经消失,随之而来的就是室空人杳的寂寥和怅惘,往事不可复寻的感慨。 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 当年的刘郎,早已怨恨蓬莱的遥远。而我心中的你呵,更在那与蓬山相隔万千重的地方!“刘郎”和“蓬山”,表面上是指汉武帝刘彻派人去蓬莱求仙的故事,实际上是用刘义庆《幽明录》中刘晨遇仙的典故。东汉的刘晨和阮肇到天台山采药,后来迷了路,遇见两位年轻貌美的女子,与她们共同生活了半年之后返回家乡,发现自己的子孙都已经历七世了,这才知道自己遇上了仙女,等到再回天台山找她们时,早已不见踪影。李商隐以刘郎自比,暗示自己与心上人本来就存在阻隔,相会无期,现在会合的希望就更加渺茫了。 评 解 李商隐的爱情诗总是以意传情,虚多实少。看似意象繁多,细寻起来却是处处云遮雾绕。这首诗围绕“远别”,抒写与心上人爱情阻隔、相见无期的痛苦。作者时而写梦,时而回到现实,将梦境与实境杂糅在一起,既具体又模糊,既沉重又飘忽,于朦胧之中见渺茫,于繁艳之中见凄凉。恰恰是这种如梦如织、真幻莫辨的含糊把梦一般的爱情与人生表达得真切而生动。 诗人淡化了时间,淡化了地点,淡化了事件,却突出了一种情绪,一种思慕至深而杳远难寻的失落。曲折的结构、精美绮丽的语言、含蓄朦胧的意境,让人似懂非懂,只觉情深缈缈,韵味深长。诗歌的张力在这知与不知之间迅速地突现。 赏析: 《无题·来是空言去绝踪》是晚唐诗人李商隐所作的一首七言律诗,是《无题四首》的第一首,抒发一位男子对身处天涯海角的情人的思念之情。 首句“来是空言去绝踪”凌空而起,次句“月斜楼上五更钟”宕开写景,两句若即若离。这要和“梦为远别啼难唤”联系起来,方能领略它的神情韵味。远别经年,会合无缘,夜来入梦,两人忽得相见,一觉醒来,却踪迹杳然。但见朦胧斜月空照楼阁,远处传来悠长而凄清的晓钟声。梦醒后的空寂更证实了梦境的虚幻。如果说第二句是梦醒后一片空寂孤清的氛围,那么第一句便是主人公的叹息感慨。 颔联出句追忆梦中情景。“梦为远别啼难唤”,远别的双方,梦中虽得以越过重重阻隔而相会;但即使是在梦中,也免不了离别之苦。梦中相会而来的梦中分别,带来的是难以抑止的梦啼。这样的梦,正反映了长期远别造成的深刻伤痛,强化了刻骨的相思。因此对句“书被催成墨未浓”写梦醒后立刻修书寄远。在强烈思念之情驱使下奋笔疾书的当时,是不会注意到墨的浓淡的,只有在“书被催成”之后,才意外地发现原来连墨也成磨浓。 梦醒书成之际,残烛的余光半照着用金钱绣成翡翠鸟图案的帷帐,芙蓉褥上似乎还依稀浮动着麝熏的幽香。六、七句对室内环境气氛的描绘渲染,很富有象征暗示色彩。刚刚消逝的梦境和眼前所见的室内景象在朦胧光影中浑为一片,分不清究是梦境还是实境。烛光半笼,室内若明若暗,恍然犹在梦中;麝香微淡,使人疑心爱人真的来过这里,还留下依稀的余香,上句是以实境为梦境,下句是疑梦境为实境,写恍惚迷离中一时的错觉与幻觉极为生动传神。 幻觉一经消失,随之而来的便是室空人杳的空虚怅惘,和对方远隔天涯、无缘会合的感慨。尾联借刘晨重寻仙侣不遇的故事,点醒爱情阻隔,“已恨”“更隔”,层递而进,突出了阻隔之无从度越。 全篇围绕“梦”来写离别之恨。但它并没有按远别——思念——入梦——梦醒的顺序来写。而是先从梦醒时情景写起,然后将梦中与梦后、实境与幻觉来柔合在一起,创造出疑梦疑真、亦梦亦真的艺术境界,最后才点明蓬山万重的阻隔之恨,与首句遥相呼应。这样的艺术构思,曲折宕荡,有力地突出爱情阻隔的主题和梦幻式的心理氛围,使全诗充满迷离恍惚的情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