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颀 小来托身攀贵游，倾财破产无所忧。 暮拟经过石渠署，朝将出入铜龙楼。 结交杜陵轻薄子，谓言可生复可死。 一沉一浮会有时，弃我翻然如脱屣。 男儿立身须自强，十五闭户颍水阳。 业就功成见明主，击钟鼎食坐华堂。 二八蛾眉梳堕马，美酒清歌曲房下。 文昌宫中赐锦衣，长安陌上退朝归。 五侯宾从莫敢视，三省官僚揖者稀。 早知今日读书是，悔作从来任侠非。 注释 （1）小来：小时候，年轻时。托身：寄托身心于。攀：攀附。结交。贵游：指无官职的王公贵族。亦泛指显贵者。《周礼·地官·师氏》“掌国中失之事以教国子弟，凡国之贵游子弟学焉。”郑玄注：“贵游子弟，王公之子弟。游，无官司者。”倾财：倾尽资财。破产：破费家产。丧失所有的家产。所忧：所忧愁（之事）。暮：暮晚。傍晚。拟：拟想，打算。石渠：石渠阁，汉族古建筑名。西汉皇室藏书之处，在长安未央宫殿北。亦省作“石渠”“石阁”。署：署衙，官署。办理公务的机关。朝将：早晨将。铜龙楼：亦省称“铜楼”。 饰有铜龙的门楼。特指铜龙门的门楼。铜龙门，汉太子宫门名。门楼上饰有铜龙。亦借指帝王宫阙。楼：门楼。楼阁。楼观。 （2）结交：结识相交。杜陵：地名。在长安东南，原为「杜县」。因汉宣帝筑陵葬此，後改称为「杜陵」。轻薄子：轻佻浮薄的男子。轻薄，原指纨绔子弟的轻薄纱衣。后指轻佻不庄重。谓言：所谓的言语（誓言）。以为，说是。可生：（为朋友）可以生存。复：又，再。可死：（为朋友）可以去死。一沉一浮：一会儿沉下去一会儿浮上来。沉沉浮浮。会：一定，应当。有时：有时辰（限制）。表示间或不定。弃我：抛弃我。翻然：幡然。迅速翻转貌。脱屣xǐ：犹如脱掉鞋子。比喻看得很轻，无所顾恋。屣，木屣。 （3）男儿：男子汉。大丈夫。男孩子。立身：处世为人；立足安身。自强：自己奋发图强。十五：十五岁。闭户：关闭门户。指人不预外事，刻苦读书。颍水：传因纪念春秋郑人颍考叔而得名。发源于嵩山，为淮河最大的支流。阳：山的南面或水的北面。业就功成：事业成就功名成立。明主：贤明君主。击钟：敲击乐钟。打钟奏乐。遵守礼教也。鼎食：列鼎而食，吃饭时排列很多鼎。形容富贵人家豪华奢侈的生活。古代豪门贵族吃饭时要奏乐击钟，用鼎盛着各种珍贵食品。成语‘钟鸣鼎食’。华堂：华丽的厅堂。后泛指房屋的正厅。 （4）二八：十六岁。蛾眉：蚕蛾触须细长而弯曲，因此比喻女子美丽的眉毛。美女的代称。梳：梳头。梳妆。堕马：亦称“坠马髻”。古代妇女发髻名。清歌：清脆嘹亮的歌声。无伴奏的歌曲。清商曲的歌曲。又指古清声歌曲。古乐律中，比正常乐律慢一倍的乐声称缓声，快一倍的称为清声。《资治通鉴·后周世宗显德六年》：“昔黄帝吹九寸之管，得黄钟正声，半之为清声，倍之为缓声，三分损益之以生十二律。”曲房：曲折蜿蜒的闺房。内室；密室。文昌宫：汉宫殿名。原是天上六星之总称，六星各有星名，称上将、次将、贵相、司命、司中、司禄等。文昌，文德昌盛。赐：赏赐。锦衣：织锦的衣服。精美华丽的衣服。旧指显贵者的服装。禁卫军的官服。长安：长安城。西汉、隋、唐等朝的都城，在今陕西西安一带。陌上：街上。田间小路，南北方向叫做“阡”，东西走向的叫做“陌”。退朝：古代君臣朝见，礼毕而退。归：归还。归家。 （5）五侯：公侯伯子男五等诸侯。泛指权贵豪门。宾从：宾客和随从。莫敢视：不敢直视。三省：古代行政机构。中书省、门下省和尚书省，分别负责起草诏书、审核诏书和执行政令。官僚：官员和属僚。指官员；官吏。揖者：揖礼的人。揖礼，见面礼。又称拱手礼。稀：稀有。少有。是：对的。正确的。悔作：后悔作为。从来：向来的，一向的。任侠：自任侠义。自认为侠义。使气任侠。附带意气，以侠义自任。非：不对。不正确。 参考译文 我从小和那些显贵子弟交游，即使倾尽家财也不感到忧愁。与杜陵那些轻佻浮薄的人结交，说是可以同生共死。然而人生总是会有沉浮，当我失势的时候他们就像丢弃破鞋子一样将我抛弃了。男子立身处世应当自强不息，从十五岁开始闭门苦读，学成之后得遇明主，成为官员（“钟鸣鼎食”指官员的生活）坐于华美的厅堂之上。年少的美女梳着堕马髻（侍立在侧），在内室饮美酒，听清歌。在文昌宫中接受圣上赐下的锦衣，长安陌上退朝而归，五侯宾从不敢直视，三省官僚很少有人（能够资格）对我作揖。如果早知这般读书的好处，我真后悔之前任侠轻财不知读书的行为。 名句 一沉一浮会有时，弃我翻然如脱屣。 这两句是说，人生会遇到顺境和逆境，宦海之中忽沉忽浮，应当把它看作如脱鞋那样平常，没有什么值得特别在意的。诗人以豁达的胸怀看待宦海沉浮问题，精神境界高远，并且说到做到，仅做过几年新乡尉，即长期隐居不仕，决非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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